我心里暗暗拟定一个作战计划，而为了这个计划，我现在不能太过深入战局，要把正面交给百灵，转而由我侧面策应。
和贺彩加缠斗着的百灵，展现出的力量确实不负她区区不到两百年的修为，显得非常乏力，但同时她也把自己作为鸟妖的灵巧和狡诈发挥到了极致。
而贺彩加目前的能力，不能随意使用术式姑且不论，单说身体素质和力量，据我目测足足相当于四百五十年修为的妖怪——那已经是可以徒手拆除绝大多数所有人类文明造物的可怕程度了，而事实上在他和百灵的缠斗中，周围的支柱已经被尽数破坏，但即便是这样，百灵也还是没有被击中哪怕一次。
毕竟，贺彩加她缺乏自由使用自在式的能力。
通过虚影欺诈、操控羽毛干扰贺彩加的枪械的机械机能，还有无数次灵活地在原形和人形间转化的回避（尽管这样做的结果是外衣不保），百灵躲开了贺彩加几乎每一次致命的攻击，为数不多几次被不痛不痒的击中，也只是为了阻挡贺彩加冲向我而已。
而反过来讲，百灵已经击中了贺彩加足足十三次，而且每一次都是刺穿心脏。
但贺彩加从未倒下。
我可以从表情中读出他的痛苦，但事实就是事实，式神的契约无数次地修补这位我曾经的战友的身体，他非但没有失去战斗力，反而某种程度上越战越勇。
“……”
如果这样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继续这样下去，精力和容错率都不会站在百灵这边。
也正在此时，百灵第一次失误了。
贺彩加将狙击枪抛向空中，直接改用双爪试图撕开百灵，百灵一时间回避不及，稍微有些踉跄，也正是在此时，空中的狙击步枪随着贺彩加的远程操控开火，射穿了百灵的肩膀。
百灵勉勉强强操纵钢羽织成羽衣，抵挡贺彩加的冲击，被远远地打飞，砸在立柱的下面。
战斗的情势对百灵已经非常不利了。
不过这情况正合我意。
贺彩加的身体，是高度妖化的身体，而驱使和修补这种怪异的躯体的，是九魂祭祀庞大的灵力。
这样一种扭转变化的过程，我以前只是在教科书上照本宣科地背过，对于灵力和妖力两种泾渭分明的力量到底何以对接，一直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，但当现在再次想起这一点，我脑海里已经有一些概念了。
阴阳师为何能用灵力驱使与之背道而驰的妖怪之躯？根本原因就在于，这两种力量本来就不是完全水火不容的，灵力奴役妖力，本质上来说，就是遮断妖怪本身不甚强韧的意志，用灵力这种“意志”去驾驭代表着“肉体”的妖力。
吸血鬼的心脏、肝脏、骨髓、脑，是控制它们的肉体超快速愈合的“调度中心”，任何一个地方被破坏，对恢复速度都会有很大的影响。但是……如果用灵力来控制吸血鬼，就可以绕过这些“调度中心”，直接控制妖力去修复肉体。所以贺彩加才会完全不怕百灵的杀伤。
意识驾驭肉体，肉体支持意志，这种对偶关系本就浑然天成，所以阴阳师采取恰当的技术手段，然后获得控制妖怪式神的强制力，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。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
我脑海里某个疯狂的想法渐渐成熟成型。
要想击败九魂祭祀大人——不，不，且不论冒犯高高在上的九魂祭祀这种离经叛道的思想——单论贺彩加这边，如果想要让半吸血鬼化的贺彩加摆脱式神化的束缚……
百灵遭遇的恶况已经不允许我再犹豫下去了。
在我刚才犹豫的时间里，百灵和贺彩加之间三个回合过去，百灵召唤出的羽衣已经全部被贺彩加撕烂，试图起飞调整位置也被贺彩加一跃拍回地面，她已经没什么手段来抵挡贺彩加用术式控制的高空狙击了。
“兵策之九·虚！”
我瞬步推开百灵，将正头顶的水银弹劈散成漫天汞雾。
银镰分节展开，前端闪光的利刃与中段诡谲的锁链，正好与贺彩加的双爪针锋相对。
“两仪·离！镰谣·芒种！！”
镰刃和锁链上以灵力附上烈焰，与贺彩加的扑杀针锋相对，而其结果是，镰刃上的烈焰被贺彩加爪中的血雾轻而易举地扑熄了。
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，我的灵力修为早已退化到不到百年，不老老实实将灵力用于辅助，非要硬转化成攻击手段正面交战，想也知道，是根本无法和“贺彩加＋九魂祭祀”的力量相抗衡的。
我的右臂已来不及收回，被贺彩加一爪撕了下来。
——剧痛。
——撕裂的肌肉，断裂的神经，分裂的骨骼，被硬生生扯断的噼啪作响的血管……哪怕经历过与狐仙的亡命一役，这样的破坏带来的痛楚还是如此清晰而强烈，将我的眼前都震得一黑。
——不过，事情仍在我的控制之内。
我的左手——当然，现在仿照贺彩加的情况，称之为“左爪”似乎更加合适一些——扼住了贺彩加的右臂。
贺彩加确实有试着挣脱我的攻击。
不过事实是，一秒，在他还有机会挣脱我的整整一秒钟内，贺彩加的右臂根本没有一丁点儿有效的动弹。
银绯色的狐火已经深深地侵蚀了这只吸血鬼的手臂的运动神经。
“……”
是啊，反正都是火，镰刃上附着着灵焰，锁链上使用的凭什么也是灵焰呢？
那是我以灵焰的表象为掩护，积聚已久的狐火。
半吸血鬼的肉体要比狐妖强韧上许多，我没有给贺彩加更多的时间。趁他没来得及挣脱的那一秒的最后一个刹那，我用虎牙死咬上去，将这只右臂，完全对称于我的右臂地，撕了下来。
贺彩加没有料到他能轻而易举地撕下我的手臂，更没有料到他自己的手臂也能被我撕下来，被惯性驱使着向前猛冲出去，我也凭借着惯性冲向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：九魂祭祀的所在。
在一片昏暗中，直视前方那个男子，他的同夜色一样漆黑的眸子。
“呵……嚯～～？”
“咕呜！”
只是一眼，我的心底就仿佛要被挖空……这个灵力侧的王者！写作“人类”的怪物！
但是，不能半途退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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